一个古老的难题正在重演……

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 吴斌报道在声势浩荡的全球紧缩浪潮中，新兴市场国家已经感受到了“切肤之痛”。

伴随着通胀升温，美联储等发达国家央行已经愈发“鹰派”。美联储11月货币政策会议纪要显示，更多政策制定者暗示，如果通胀居高不下，他们对加快结束购债计划、加快迈向升息持开放态度。而随着美国、英国等发达国家的政策紧缩预期持续升温，货币市场正在押注新兴市场将不得不加快加息步伐。

渣打中国财富管理部首席投资策略师王昕杰在接受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采访时表示，美联储收回流动性对于新兴市场的影响远远大于发达市场。“其实对于美联储退出QE这样的紧缩预期，从今年以来就一直萦绕着新兴市场，所以我们显然可以看到MSCI明晟新兴市场股指2021年迄今踏步不前，最主要的原因就是对于海外特别是美国的流动性抽离有所忌惮。”

紧缩浪潮冲击新兴市场

在美联储逐渐收紧政策和高通胀问题的“逼宫”下，大多数新兴市场央行都承认，唯一的选择是加息。俄罗斯、巴西等国今年纷纷开启了“疯狂加息”模式。

丹斯克银行策略师Minna Emilia Kuusisto在一份报告中分析称：“随着全球金融环境收紧、新一波新冠疫情继续肆虐、进口商受到能源价格高企的打击、不断上升的本地通胀对货币宽松政策的可信度构成挑战，新兴市场面临的阻力正日益加大。”

未来新兴市场国家无疑还将继续加息。摩根大通预计南非、墨西哥、波兰在未来12个月内都将加息200个基点以上。拉丁美洲的加息幅度将会最大，预计巴西将加息超过600个基点，哥伦比亚将超过400个基点。

“许多新兴市场国家正处于越来越困难的境地，”瑞银集团新兴市场策略主管Manik Narain警告称，事实料将证明，目前发展中经济体的通胀冲击要比美国或欧洲持久得多。“市场正在消化，新兴市场紧缩周期将比发达市场快得多。”

对于新兴市场国家未来是否需要加快加息步伐这一关键问题，王昕杰对记者表示，除了对于美国缩减QE的反馈之外，更多是要考虑到本国的通胀水平和经济状况。“比如，新西兰最近两个月第二次加息，是为了遏制经济过热和通胀高企，当然这样的货币政策要在通胀和经济增长之间做一定的抉择。”

不可不提的“异类”土耳其

就在大多数新兴市场央行都在收紧政策之际，“异类”土耳其却在逆势降息。

土耳其央行本月将政策利率下调100个基点至15%，远低于近20%的通胀率，同时还发出了进一步宽松的信号。如果从9月算起，土耳其央行更是已经累计降息400个基点，使得实质收益率深陷负值。

对此土耳其总统埃尔多安表示，土耳其将继续坚持通过低利率政策来促进投资、生产、就业和经济增长，坚决反对外来干预。他称，土耳其将根据本国的需求和实际情况，寻找到适合自己的经济政策，取得“经济战争”的胜利。

但土耳其货币里拉并不因埃尔多安为大幅降息辩护就止跌，11月23日土耳其里拉暴跌超15%，连续11个交易日创下纪录低点。

面对里拉的暴跌，土耳其央行发表声明称：里拉大幅贬值“不切实际，完全脱离了”经济基本面。土耳其央行没有暗示要进行干预来阻止里拉崩溃，表示它只在“过度波动”的特定条件下才会干预。

与此形成鲜明对比的是，10月被埃尔多安解雇的前土耳其央行副总裁Semih Tumen则呼吁立即恢复保护里拉币值的政策：“我们需要放弃这种不可能成功的非理性实验，回到能够保护土耳其里拉和土耳其民众福利的优质政策。”

土耳其为何会践行如此“荒诞”的货币政策？王昕杰对记者表示，土耳其在全球开始收紧政策的时候实行降息政策，这主要是因为土耳其的外汇储备完全无法应对美联储紧缩带来的影响，所以埃尔多安祭出降息来进行自救。这个逻辑是，土耳其通过降息支持经济的同时，使得里拉大幅贬值，海外资本用里拉能换到的美元减少，难以获得利润，使得资本不得不留在土耳其内。这样会使得土耳其的货币迅速贬值，不得不去全球化，进入“闭关锁国”的状态，但是至少能保住本国一定的生产资料。埃尔多安寻求用这种方式来提振经济和对抗通胀算是“以毒攻毒”，和现在主流的货币政策体系背道而驰。

古老的难题何解？

对于新兴市场而言，一个古老的难题如今正在重演：在经济复苏需要额外政策支持时，反而却不得不收紧政策。

王昕杰对记者表示，对于新兴市场来说，特别是经济实力不是那么强的新兴市场国家，当前的情形确实造成了滞胀担忧。相比发达市场，新兴市场宽松的政策需要更长的时间去传导到实体经济，从而形成经济复苏的落后。所以，当其他发达国家已经达到货币正常化条件的时候，很多新兴市场国家会因为遏制通胀和支持经济而进退两难。

新兴市场的困境也体现在了股市上。MSCI明晟新兴市场股指2021年迄今原地踏步，与标普500指数超过20%的涨幅和全球股指16%的涨幅形成鲜明对比。

具体来看，国际金融协会(IIF)本月公布的数据显示，利率上升和通胀压力打压了10月份新兴市场股市的资金流入，中国以外的新兴市场股市资金流出了25亿美元，这也是在过去六个月来第四次出现月度流出，年内迄今流出的资金规模更是已接近160亿美元。

与此同时，随着美联储收紧政策以遏制通胀的预期日益强烈，美元料维持强势，新兴市场货币也承受重压。法国兴业银行新兴市场研究主管Phoenix Kalen指出：“对新兴市场货币来说，最糟糕的情况还没有过去，增长和通胀挑战将持续到2022年，而美国10年期国债收益率预计将在明年大幅走高。”

王昕杰进一步对记者分析称，如果新兴市场国家没有办法赶上美国复苏的进度，会造成新兴市场货币兑美元贬值的压力，很多新兴市场国家的短债是以美元计价，这会大大增加债务压力。在这样的前提下，叠加其他发达国家的货币紧缩，可能会形成股债汇三杀，并且这种风险在新兴市场国家当中有传染风险。

如今不少新兴市场国家正面临着两难选择：是收紧政策来遏制物价和美联储紧缩压力？还是保持宽松政策来支持脆弱的经济复苏？

对此王昕杰向记者分析称，这是摆在新兴市场国家中很棘手的问题。“从目前看来，只有先通过收紧政策来遏制通胀，然后期待供应瓶颈和整体通胀水平得到缓解，最后再考虑宽松政策来支持经济。如果像土耳其那样一味地宽松，可能会使得整体通胀继续维持高位，而宽松的政策也因为本国的商品过于廉价而没有办法对经济增长产生正面的支持，最后落入长期滞胀环境当中。”

（作者：吴斌 编辑：和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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