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关不羽

“浙江放大招，大学生如果创业失败，贷款10万以下的由政府代偿”刷屏，我表示看不懂。

10万元能创啥业，开个奶茶铺都不宽裕。这钱怎么来的，又该怎么给，最后还有怎么还？“标题党”的背后，总有些耐人寻味的现实。

01

被夸大的“旧事重提”

这条消息源于2月17日浙江省人力资源和社会保障厅副厅长陈中在一次会议上的讲话。

在这次讲话中，陈中表示，欢迎全国的高校毕业生到浙江来就业创业。他介绍了一系列对高校毕业生落户优惠、补贴政策时，其中也包括这项创业激励政策。

即大学生想创业，可贷款10万元到50万元，如果创业失败，贷款10万元以下的由政府代偿，贷款10万元以上的部分，由政府代偿80%。

种种“标题党”报道，就是源于这番官方表态，但这不是所谓的“放大招”、“再出重拳”。官方很快就在接受媒体记者采访时给出回应：这套就业帮扶政策，出自2015年《浙江省人民政府关于支持大众创业促进就业的意见》（浙政发[2015]21号），目前略有迭代。

也就是说，这是执行多年的政策推出了一个有限的升级版本。

那么，钱从哪儿来、怎么给、怎么收，也就清楚了。

钱来自社保，即2015年浙江省失业保险基金成立的创业担保基金。

钱也不是随便给的，需要审核。文件显示当时设定的贷款额度上限是30万，此次表态上升到50万，算是政策升级。另外还有一些贴息优惠，针对的人群也不只是大学生，还有复员军人、残疾人士。

钱当然也不是随便给的，而是要有审核程序的。值得一提的是，当年的文件专门提到了“探索创新贷款发放机制，金融机构通过互联网方式发放创业担保贷款，经人民银行、财政和人力社保部门认定，可同等享受相关政策。”此一时彼一时，不知道目前还有没有互金渠道可以得到这笔贷款。

然后，就是钱怎么收了，关键就是怎么理解“代偿”。担保贷款的属性看，担保人代偿并没有免除贷款人的偿还义务，而是把债务关系转移到了担保人和贷款人之间——也就是说，你本来欠银行的债转成了欠政府担保基金的钱了。

至于这个担保基金是否追债、如何追债，浙江省官方并没有给出明确的规定。有媒体报道称一位绍兴越城区人社局的知情人士透露“其实贷款人是有资产在银行抵押的，需要承担应有的还款责任，不存在政府无条件代偿的说法”。

这一说法据称是有绍兴的地方性规定为依据，且与省级规定的精神相符。也有网传说法，代偿之后，贷款人的公积金会成为追偿的来源，这一说法未经官方证实。无论如何，就目前的信息看，想“白嫖”是不太可能的。

此外，即便政府代偿部分债务而不追债，贷款人在金融系统中的信用记录不可避免地会受到影响。这也是在政策效果分析中应该注意的。

目前还可以获知的是，2015年该项创业帮扶政策出台以来，没有发生多少政府代偿事件，但具体的贷款发放情况目前也未见公开报道。

这个所谓“放大招”的新闻底色不过如此。虽然还有很多细节不清晰，大体的情况也就是这样。

那么，这一政策的预期效果如何、该如何评价呢？

02

鼓励创业的效果不可高估

坦率地说，这项政策对支持创业的激励作用，恐怕有限。

首先，大学生是不是创业合适的主体，就应该打个大问号。创业意味着要建立企业、经营管理企业，在市场中获得成功。

我们的大学生创业有什么独特优势吗？比尔盖茨辍学创立微软之类的励志故事家喻户晓、津津乐道，但是能有几个盖茨？美国大学生创业成功率是20%，中国则更少。

根据Max研究院《2018年中国大学生就业报告》年的研究显示，中国长三角地区的大学生创业成功率仅为5%。

20%或许还在接受的风险范围，而5%……这还是疫情之前的2018年，疫情影响之下的2022年能那么乐观吗？

毋庸讳言，中国高等教育乃至整个教育体系，都缺少培养企业家的因素。你不能指望一个年轻人，一直接受和市场机制、企业经营格格不入的教育，突然间成为市场活动的成功者。我们的教育体系从未把培养企业家作为培养的目标，50万担保贷款的扶持补不上这个短板。

所以，政策鼓励大学生创业的初衷是好的，但是中国大学生并没有创业的特长，政策效果是可疑的。

其次，成功创业需要很多条件因素，创业启动资金是其中的一部分，但不是主要部分。

浙江曾经是中国民企大省，这个“大”不仅体现在经济规模上，而且体现在社会氛围等大环境。浙江的经济活力冠绝中国，诞生了众多的明星企业。因此，浙江是我国少数真正实现“藏富于民”的省份，高度活跃的民间投资是浙江一大经济亮点。

早年间，你带着一个好项目去浙江，风投排队和你谈，钱就不是问题。但是，这几年因为疫情等因素影响，盛况不再。不是钱没了，而是民间的投资信心不足。政府担保基金50万限额的贷款额度，能改变目前的投资环境吗？

投资信心、营商环境，这些都是创业者考虑的因素，而不只是哪里给一笔启动资金就上了。当然，浙江的整体发展水平无疑还是很高的，但是补上投资信心的短板不能靠针对特定人群的政策扶持就可以补上的。

不能指望区区一个开奶茶铺的资金量吸引来的“人才”，再造互联网之都、全球小商品中心的经济奇迹。

浙江还是那个浙江，而市场不复当初的市场。2015年的鼓励创业政策执行至今效果如何，诞生了多少明星产业，原有产业、企业的经营状况如何，都是创业环境的组成部分。

政策设计者不考虑这些，市场创业者也会考虑。50万担保贷款的权重有限，起不了什么作用。

03

鼓励创业，不如保就业

其实，陈中副主任此番讲话的“旧事重提”，是和其他吸引人才的落户优惠政策一并介绍的，侧重的是人口导入，产业发展尚在其次。

从这个角度讲，浙江出台一些吸引年轻人的政策扶持，是有积极意义的，唯一可商榷的是政策扶持是否局限于大学生。这是另个一个话题，不展开。

无论吸引年轻人口的对象是不是大学生，创业扶持的政策效果都是有限的。“安居乐业”的业，主要还是就业，那才是人口导入的主要指标。

要我说，鼓励创业还不如切实保就业。创业环境和创业能力的问题不是一朝一夕能解决的，那就先让年轻人在企业里安心打工干饭吧。

优化企业的生存环境，减少企业的政策成本，让企业家安心搞事业，才能“稳就业”。这方面，浙江曾经很成功，本来就是人口流入、外来务工的大省，本来就有产业优势、人才吸引优势。与其花大把社保的钱搞“新政”，不如脚踏实地地还“旧俗”。

经济发展是很朴素的，把握基本经济规律的“规定动作”占了“总分”的八成，在此基础上再谈“自选动作”的锦上添花不迟。也只有企业能够经营平稳，才能谈得上鼓励创业。

总之，企业经营平稳，才有就业平稳，才有经济发展平稳，才能实现中央“稳中求进”的大目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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